花花視界＊

大半年來 每次說要幫老爸剃淘(剪頭髮)

他都說  免啦！

頭髮長得像愛因斯坦  

外勞將他從床上扶起來時 蓬鬆的白髮頂在瘦弱的臉龐上   散開 

看起更憔悴

以前老爸可是每個月上理髮廳 剪頭髮 外加挖耳朵 剪鼻毛 修面

小時候常跟著爸爸去理髮 

看著理髮阿姨剪好頭髮後  將座椅拉平 頭上戴著圓圓的鏡子 幫爸爸挖耳屎

那時候覺得這椅子好神奇 還會魔術般的變身

可為什麼我剪頭髮的時候都不能這樣玩 卻是放ㄧ個硬硬的洗衣板擱在扶手上叫我坐著

   做大人真好 !

 爸爸說他四十歲就開始染頭髮

因為是一直維持每個月理髮的習慣  讓我都沒有發現他是甚麼時候開始老

80歲上理髮廳染頭髮 老媽就常嘮叨 

才存幾根頭毛 還要開錢去剃頭店 無採錢 我要染頭毛的時候 順便幫你撥撥這 就好啊 !

大男人的尊嚴  豈能輕易放下 

老爸不屑這撥撥這的順便 依然我行我素 上理髮院 剪頭髮 染頭毛剪鼻毛 修面 挖耳屎

漸漸的  不知從哪時候開始  老爸看開了 不再染頭髮

一頭銀髮一搓一搓的聚集  老爸的身體也一日日消瘦

最近一次花錢剪頭髮是一年前在安養院 理了一個小平頭

 生平第一次小平頭取代西裝頭 老爸心裡好像不是很爽快

 雖不爽 也漸漸能接受

接受好洗又省錢的髮型

接受自己真的老了 體力上不再能當老媽的台傭 這件事

後來

半年前在員山榮民醫院被免費理了一個大光頭後 徹底放棄了

不再有心力管這頭上的事

上理髮廳 成了遙遠的距離

12/18 陽光灑在落地窗上 邀老爸出去院子走走 他說 :免啦

不然我幫您剪頭毛好嗎?

坐在輪椅上的老爸 兩眼望了我一下 沒有拒絕  也許不相信我真的會幫他剪頭髮吧?

圍上事先準備的理髮圍巾 開啟PHILIPS hair clipper

一手梳頭 一手推下絲絲的白髮  

 頭皮屑 銀髮絲加入光隙中閃爍的微塵中   飛舞  落下

飛舞  落下

溫暖的陽光日 永恆的片刻         

坐在對面床邊的老媽權充鏡子  指揮著右邊再多剪一點 左邊 ... 這裡 ... 那裡...

滋滋滋的聲音中 有我的心跳 

怕不耐坐的老爸 頭髮還沒有剪好就發火了 

老病的爸爸 脾氣變得不像以前那樣善於掩飾 很容易闢配叫

還好 老爸內心裡依舊愛"面子"

整肅的儀容 光鮮的髮型中有年輕的魂魄在

最後順順利利完成一頭我和老媽都滿意的自創髮型

老爸沒有生氣 

也許心裡有安慰有滿意 仍舊是酷酷的表情   喜不形於色 

開心地喝了一杯咖啡牛奶  配上兩口蛋糕  

然後   輕鬆地躺下去休息

  這是第一次幫老爸理髮   也是最後一次

 老爸帶著我的手藝 到了另一個世界  不用再操煩頭髮長不長 黑不黑  ... ...

      剃除鬚髮 當願眾生  永離煩惱  究竟寂滅 ~ 華嚴經淨行品 經句

                                                                       於頭七日 ~